《股民日记:一个梦呓者的自白》
第二部 [1994年1月1日 星期六]__②
他说:“已经有10天了,我一直在等你。”
她的脸色苍白:“我输了,这次输得很惨,很窝囊……”
他说:“我知道了,这在我的预料之中。”他朝前走了几步,前面有一面大镜子,我相
信他在镜子中看了自己的脸。回头说:“是的,我们暴发过,得意过,现在是我们遭厄运的
时候了!”
“不,这是一个偶然,是我太贪了,疏忽大意了……”
“可爱的丽亚小姐,你可能归于某一次大意,但我要告诉你,这是一个轮回的开始。即
使你这一次逃过厄运,但还是逃不过下一次。”
“我无法把钱划给你,请你原谅……我还要去搏……股市上输的钱不可能从别的地方赢
回来。”
他们的对话简短而快速,披着不同的光彩,就像是一颗颗五彩的保龄球,从光滑的球道
上滚滚而来,轰然撞击前方的瓶子,或者全倒,或者只撞倒一个两个。丽亚显得有些气急,
她似乎意识到手中可抓的不多了,而股市上的钱就是她唯一抓得住的稻草,她毁约了,她不
得不把自己答应的推翻。眼看就要到手的资金消失了,煮熟的鸭子飞掉了,周欢当然火急火
燎,然而他却非常冷静,外表看上去他是那么沉稳轩昂,他已经在圈椅上坐下了,银灰色的
西服在他身上是多么得体,话说回来,我从没见过有一件衣服在他身上不熨贴适身。他的语
音还是那么醇厚好听,再次让我想起自杀的译音演员邱岳峰,而且他用词十分传神,几乎看
不出他的有意选择,一些生气勃勃的词就从他的嘴里跳出来了,跳进句子中的关键位子,总
是恰到好处。我知道我就是练死了,说话都不可能到这个火候!他是现代都市中的英雄?魔
鬼?还是天使?我看不透。
他把头侧向我,说:“请陶先生回避十分钟,好吗?”
我虽然有不适感,但还是站起来,同时把询问的目光转向丽亚,我必须征求我的女皇的
意见。她点了点头。于是我就走出门,走到楼外去,我不愿呆在房子里的任何一个地方,那
还可能听到他们声音的点滴,我不想沾染丝毫嫌疑。一颗流星划过夜空,一辆载着夜行女郎
的车子颠着蹦着开过去。
我想起上次的情景,屋里还会发出她的惨叫吗,可怕的七星钢刀举起。铜刀不见了,又
会是什么别的凶器?可是我在外边站着,一点作用都起不了,我是一个局外人。十多分钟过
去了,周欢出来了,一切都平静,他的鞋跟在台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。他走过我的身边时停
住了,说:“不好意思,让你久等了。”
我说:“没有关系。”
“你成熟了,比过去更像一个男人了。”
他的声音听起来诚恳由衷,我忽然受了感动,鼻子里热呼呼的。我知道自己对成熟这词
感兴趣。
“丽亚的情绪不太稳定,输了钱当然不舒服,你在她的身边,要好好照顾她,拜托了。”
我在黑暗中点头。这更让我迷惑了,他似乎对丽亚还存着真心。那么为什么又像魔方一
般叫我看不明白,难道是同一个他,干方百计要鲸吞丽亚的财产,把她放在股掌之间玩弄?
我无法弄清其中的谜,一个人可能有几副面具,怎么又会和谐地拼凑在一起呢?
他要告辞了,却又像刚想起似的,说:“你大概认识一个叫紫玲的女孩子,陶先生,你
的眼力不错。我让她进我的太阳泳池了,这个地方对她还算合适。她在这城市里就不是一个
无家的人了,可以不要在外瞎跑。”
他走了,我的脑子中却嗡的一声转起来,不肯停下。我听出来了,他含蓄地指责我,怪
我带着紫玲到处瞎跑。可我要进一步追问的是,他为什么要此刻对我挑明,他完全可以不说
的,一个男人安排了一个女孩子,没有必要对另一个男人说。莫非是要表明他掌握了一个武
器,随时可以置我于绝境。或者他是在警告我,不要对丽亚三心二意。我猜不透他的用心,
他是一个精干制造迷宫的男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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